十一岁时我第一次进宫,同长姐一起赴宴。

  即使在相府待了五年,我还是被宫中的奢靡震惊了。

  整块整块的汉白玉做台阶,金丝楠木做廊柱,还有连绵不断金碧辉煌的琉璃瓦。

  我正看得入神,耳边却响起了嘲讽之声:“乡野村妇就是上不了台面,这宫里的好东西还多着呢,可别把你的眼珠子看掉了。”

  一抬头,我看见一个和长姐一般大的女孩,长姐打扮素雅,她却珠光宝气,一身荔枝红缠枝莲纹宫装,头上的金蝶蝶须嵌珍珠蜂恋花金顶簪能晃花人的眼。

  她应该就是杨贵妃那个娇纵的女儿,李朝阳,长姐提过的,她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不怪她娇纵,她母妃实在得宠,又有皇子傍身,风头险些压过了正宫。

  我识趣地给她施了一礼,我不想给长姐添麻烦。

  但她似乎与我长姐积怨已久,偏要咄咄逼人。

  “朱则茵,你带一个养女来皇宫,不嫌丢人吗?还是你故意想用她来衬托自己?大家都夸你温婉善良,我看你是一贯会装,把所有人都骗得团团转。”

  长姐向来不善口舌之争,被怼得红了脸。

  我很生气。

  她骂我可以,但我听不得她这么说我的长姐。

  从我六岁被相府收养以来,长姐一直待我像亲姐姐一样,她在我心里,就是仙女一样的存在,容不得别人如此编排!

  就在我忍不住开口辩驳的时候,一个狂傲的声音率先响起。

  “哪里来的狗叫!”

  我心里顿时一喜。

  陈少安来了。

  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顿时挺起了胸。

  翩翩少年郎一脸桀骜不驯走来,冲着李朝阳说道:“原来是你啊!小爷还以为是哪家狗在叫呢。”

  “陈少安,你别太过分了!”被说成狗的李朝阳怒容满面道。

  “这才哪儿跟哪儿,李朝阳,你要是再敢找相府小姐们的麻烦,小爷一会就去寿康宫禀了太后,撕了你的嘴!反正你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还平白脏了别人的耳朵!”

  也就他敢这么狂。

  陈少安的父亲是手握重兵的宣平侯,母亲是护国长公主,与圣上一母同胞,当今太后唯一的女儿,太后也喜爱极了这个外孙。

  所以他在宫里向来横着走。

  “你!”李朝阳气红了眼:“我看你能护她俩几时!”

  她终究是惹不起陈少安这个小霸王,放完狠话便走了。

  “小爷能护一辈子。”陈少安翻了个白眼,嘟囔着。

  “多谢小侯爷解围,只是人多嘴杂,我和宜柔便不和您同行了。”长姐一直把我护在后面。

  “小事。一会儿宴会上见。”陈少安离去时对我挑了一下眉。

  我憨笑了一下,正被姐姐抓个正着。

  也不怪长姐对陈少安警惕,这四五年里相府的墙头都要被陈少安扒烂了,前两年还好,他正大光明的来找我。自我七岁后,男女不同席,他也不走正门了,总爬墙头对我傻笑。

  京城一条街里,无人不知道相府二小姐是他陈少安罩着的,也无人不晓,我这条命是他救下的。

  六岁时,我父亲因为偶然救了相府侯爷一命,导致了全家被灭门。

  母亲把我藏在水缸里,我于缝隙之中见证了这场屠杀,男女老幼,幸免的只有我一人。

  我在不大的缸中蜷缩了两天,又饿又渴,昏昏沉沉,仍不敢出去。

  迷离之中有人掀开了缸上的木板。

  “父亲!父亲!这儿有个妹妹还活着,是个妹妹!”

  这是我与陈少安的初见,那年他八岁。

  在后来的很多年里我都庆幸,还好遇见了他,还好遇见的是他。

  陈少安的父亲宣平侯将我送到了相府,朱相爷愧疚连累了我一家,于是提出收养我。

  相府大门关上前,我似乎听见了陈少安和宣平侯的咆哮。

  “我也要这个妹妹,你干嘛把妹妹送走,我也要!”

  “你要个混蛋球,老子看你像妹妹!再嚎就去军中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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