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季家的吃穿用度,日常的一切蕙夫人都交代了按照季暝归的标准来。
那场大火过后,季家大宅烧毁程度严重,蕙夫人和季老夫人商量过后又在郊外买了一处新宅子。自从搬过去,我就被安置在最西边的厢房,平日里也难以见到暝归哥哥一面。
他住在东厢,和奴仆的住所挨着。
那日,蕙夫人准备带我上山去寺庙祈福,我起得早,便想着到后门去摘一枝桃花。谁知,却见到暝归哥哥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和几个工人正从马车上搬卸缎匹,他细瘦的臂膀微微发颤着,额头已经满是细密的汗珠。
我低头,震惊地意识到我一身锦衣玉服和他此时灰头土脸的模样形成了多鲜明的对比,急忙躲到盛开的桃树后面,不想让他看到我。
传言竟是真的。
蕙夫人明目张胆地苛待季暝归,是因为查出火灾的源头在季奕宸的房内,而乳娘作证亲眼见到季暝归从弟弟的房间里出来,不久后大火便吞噬了一切。
他则坚称自己没有,说那晚只是想去看看幼弟,发现季奕宸已经睡着他觉得无趣便离开了。
一切已经死无对证。
季老夫人有心想护着孙子却不忍蕙夫人痛失幼子,又已掌管了家中生意,最后也只能睁只眼闭只眼。
在人声鼎沸的庙里,我跪在蕙夫人的身侧,满脸虔诚,实际上却没有任何祈愿的心思,脑海中晃来晃去的全是暝归哥哥阴鸷的目光和隐忍的神色。
以前的季暝归性情温润,脾气极好,优美的唇角总衔着一抹浅笑。
他长我和妹妹两岁。
那时我们一群小孩玩游戏,妹妹哪怕看着我落单,也总要缠着他成一队。但他很体贴,除非我也找到队友,不然他总会笑着把妹妹推回我身旁。
古灵精怪的妹妹总把喜爱挂在嘴边:“我最喜欢暝归哥哥了,等我长大定要嫁他为妻,姐姐你不许跟我争。”
有时是委委屈屈的抱怨:“姐姐,我觉得暝归哥哥对你比对我还要好。”
有时又是天外飞来一笔的夸赞:“姐姐,你说这世间还有比暝归哥哥更好看的男子吗?”
“姐姐……”
声声呼唤萦绕耳畔,我时常恍惚生出妹妹还在的错觉。
步出寺庙,蕙夫人忽然提出让我陪她往山顶走走。
她像是不经意般开口:“刚刚,你都向菩萨许了些什么愿啊?”
我眨了眨眼,语气诚恳:“望有朝一日能报答姨娘的恩情。”从我进季家开始,她便让我像暝归哥哥一般称她为蕙姨娘。
闻言,她步伐一顿,忽而露出冷笑:“怎么,难道你心里不是认为家里的祸事全因我招呼你娘去打马吊而起吗?”
那森冷的语气吓得我颤了一颤,战战兢兢地回道:“不,衣容知晓这都是……意外。”
“别撒谎,我都看见了,那夜你躲在门帘后面。”
我不敢强辩,只得缩起肩膀,低声说:“衣容知道姨娘比任何人都伤心。”
她明显怔了怔,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淡淡地说:“算了,我们回去吧。”就在我暗暗松了一口气时,她又转头与我对视,“切勿忘了你今日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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