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

　　我坐在喜床上，听见房门被人打开，新郎被推进了新房，小厮压低了声音说道：“少爷，别再闹了，这都拜完堂了。”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耳边传来呜呜声，想来是他们还没给季暝归松绑，也没给他取掉塞在嘴巴里的布条。

　　思考了片刻，我深吸了一口气便自行掀了红盖头。

　　果不其然，他身着喜庆的新郎服，却像个沙袋一样被捆成一团，让我心下一疼，想马上帮他解开那些束缚。只是一见他神色激动不已，又让我停下了动作。

　　我知道，如果不趁现在把话先说开，只怕他又要继续大吵大闹。

　　“相公。”

　　一听见我的唤声，他阴郁的脸色又更沉了几分。

　　“暝归哥哥，不管你现在有多不情愿，都已经改变不了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这个事实。如果你坚持不要我，那我就会沦为弃妇，你明白吗？”

　　他闻言停止了挣扎。

　　“我希望你能先冷静下来，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他点了点头。

　　“答应这门亲事前我细细地想了一夜，我知道你不愿意成亲，但姨娘和老夫人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季家无后，所以唯一的解决办法便是，让我尽快生下孩儿。”

　　这话说完，我已是脸红耳赤。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刚年过十七的姑娘家。

　　他震惊地瞪大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姨娘应允过我，只要能诞下孩儿，若日后我们夫妻不睦，和离后我可继续以季家养女的身份留下，你也可以回到自由之身。”

　　说着，我伸手拿掉他口中的丝绢，让他可以说话。

　　“她们以恩情要挟你下嫁？”

　　“不是。”我眼神坚定地与他对视，“我是心甘情愿答应这门婚事的。”

　　“你为何愿意嫁我这残废之人？”他低头看着自己毫无知觉的下肢，自嘲之色一闪而过。

　　听他一再这样贬低自己，我强忍住内心的酸涩，半真半假地回答：“嫁与你，我便无需离开季家。”

　　这个答案显然远远超乎他所料，毕竟，这个家是他拼命逃离的地方。

　　“季家有哪里好，竟值得你赔上一生想在这里终老？”

　　“姨娘和老夫人对我悉心照顾，若不是季家收留，衣容的命运坎坷难测。”再一次，我把这些年讲得滚瓜烂熟的报恩论调脱口而出。

　　他无法认同，语气愈发冷峻不耐：“人各有志，多说无益。但你想报恩是你的事，我不可能如同傀儡般任人摆布。”

　　“暝归哥哥，你是不是怕宋姑娘伤心，才如此抗拒这门亲事？”

　　我的提醒让他一僵，整个人都安静下来，垂眸陷入了沉思。

　　我淡淡地苦涩一笑。我心知肚明，若我和宋湘沅两人他必须辜负一个，那必然会是我。宋湘沅为了他，拒绝了宋老爷亲选的乘龙快婿，与自己的爹闹翻被禁足，直至他负伤归来被大夫确诊将终生无法再行走，也没有改变心意。

　　他与我成亲，宋湘沅才能真正断了念想。

　　那晚，我扶着沉默不语的他到床塌上，两人各自和衣而眠。一直到天色泛白，我才被睡意吞没，进入梦乡前，我迷糊间仿若听见了他沙哑的声音：“你莫要后悔。”

　　我怎么会后悔呢？

　　嫁给他，是我多年的心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