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苏行芷,当今左相嫡女,年十八,未出阁。

  在女子普遍嫁龄十五的大景朝,我是个异类。

  不过,却没人说我什么。

  因为,我是个尼姑。

  十岁那年,我决定出家,就用我在相府的宅院,改修佛堂,带发修行。

  老爹狠狠揍了我一顿,却改变不了我的决心,他拂袖而去,从此不肯见我。

  幸好他不见我了。

  不然,要是知道我在佛堂养了一个漂亮男人。

  他还得揍我。

  男人是我捡来的。

  那日我去佛缘斋,回来的路上看见巷子里趴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浴血,气息奄奄,我和锦桃连忙将他抬回了院子。

  大夫说他受伤极重,身上不仅刀伤、鞭伤、烫伤无数,头上还有一个血窟窿,能够醒来的可能性很小。

  他很争气,仅半个月就醒了过来。

  又不太争气,他变得……

  “不吃药药,不吃药药。”被包扎成粽子的大宝宝抱着被子,可怜巴巴地缩在床脚。

  “阿十乖,吃药药才能好得快,我们吃药药好不好?”

  他变成这样,心智尚降到六七岁,记忆更是无处可寻,我便给他取名阿十,意为“阿拾”。

  “不要,不要……”

  “小姐,您这么惯着他作甚,他不喝也省得我们给他买药熬药,让他疼着去!”

  锦桃是我娘留给我的侍女,我爹不认我出家人的身份,她也不认,她一直叫我小姐。经她这么一说,阿十从我手里夺过药碗,咕嘟咕嘟灌下去。

  我还没来得及惊喜,他就腮帮子一鼓。

  “噗!”

  浓黑的药汁天女散花一样喷出去。

  喷了锦桃一身。

  “啊!我今天刚换的衣服!”锦桃尖叫着,挽起袖子就要冲上来,“十大傻,今天要是不揍你,我就不叫锦桃!”

  要挨揍的某人忙躲到我身后,吐着舌头,小狗一样撒娇:“姐姐,苦,苦。”

  呼吸中都带着药味儿,果然够苦。

  我心里软了大半,不厚道地拦住锦桃:“别闹啦,院里的桃花开了,摘点桃花,做桃花糕吃吧?”

  “小姐,您不是不爱吃甜吗?”

  “忽然想吃……”

  “明明就是这小子吃药嫌苦,您想哄他呢!”锦桃更委屈了,瞪着我们俩,半晌见没什么反应,只能“噔噔噔”跑出去。

  “我做盘带老鼠药的,看他敢吃!”

  “略略略。”阿十在她背后做了个鬼脸。

  一方落败,夺门而出,一方得胜,得意洋洋。

  我叹了口气,摸摸他的头:“你啊。”

  阿十蹭蹭我,乖顺得和刚才截然不同:“姐姐,没有浪费,我喝啦。”

  “嗯,我知道。”我瞥着他,“只是专门留了一口,用来欺负锦桃姐姐是不?”

  “嗯!”他甜甜地笑了出来。

  一瞬间,仿佛姹紫嫣红开遍,天地都明媚了颜色。

  我暗暗感叹,真是生了张要人命的脸,怨不得锦桃总是吃醋,鼓着一张包子脸问我:“小姐,是不是因为这家伙长得好看,您才对他这么好啊?”

  “胡说,大概是我上辈子欠了他。”这话说得我竟有些难过。

  “这得欠了多少,才能这样供着呀!”

  欠了多少啊……

  那是很多很多了。

  多到这辈子都还不清,供不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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