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没来得及展现出喜悦,下一瞬,一支剑却抵在了叶明昭的脖颈上。
那剑来得太快,立即划烂了叶明昭的脖颈,有血一滴滴地涌出来。
大风起,我看见一身黑衣的暮声。
暮声的脸隐在暗处,浑身散发出冷气,他眸色深沉:“莜莜,你没事吧?”
为了防止仇家追杀,暮声的剑上是萃了剧毒的。
所以,叶明昭瞬间大口喘气,捂住脖颈,瘫坐在地上。
“你做什么?!他刚刚救了我!”我连忙将暮声用力推开,俯下身扶住叶明昭,“小哑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暮声闻声,浑身一怔,他手中的剑不慎掉在地上。
可这种剧毒的解药只有阳山上才有,我必须得将叶明昭带回阳山才行。
阳山地势复杂,祖母的小院身处阳山深处,这才是我一直得以藏匿的原因。
暮声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所以当我试图将叶明昭扛起的时候,暮声立即阻止了我:“莜莜,他是外人,幽夫人说过的,不允许第三个人进入阳山的。”
他阴柔而尖细的声音极为刺耳,让我的心情愈发不好。
我没有再给暮声面子:“那你留下,我和小哑巴一起回去。”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暮声那双一向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竟然满是水色。
暮声最终还是妥协了,与我一起将叶明昭带回了阳山的小院。
叶明昭中毒严重,我为叶明昭解毒的时候,暮声总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可他的眼神总是十分复杂,让我的心里愈发恐惧。
既然阿娘的遗言和玉佩上的字是真的,暮声定想害我性命。
我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所以我试图赶走暮声。
比如,暮声为叶明昭熬药时出了些岔子的时候,我将那杯滚烫的药泼在了他的脸上。
他可怖的脸上瞬间烫出许多水泡,可他依旧不生气,只是静静看着我。
再比如,暮声在院中练剑的声音大了些,吵到叶明昭休息的时候,我将桌前的杯盏随手抄起来砸过去。
可他却还是躲也不会躲,就连眼晴也不曾眨过,任由杯盏在他额角碎裂,几抹刺眼的红色顺着颧骨滑落。
见暮声如此不知难而退,我干脆一狠心,换了解药的药引。
叶明昭的解药需要血液为引,之前我都是用山上野鸷的血为引,可这天,我却要求以暮声的血液为引。
“野鸷的血不够干净,”我看着暮声,言语恶毒,“虽然你是个阉人,但你的血到底比野鸷的血干净。”
暮声愣了愣,须臾后,他颓然地低下头,低声说:“好。”
然后他拿起瓷碗,不由分说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液汩汩流进瓷碗,倒映出暮声万念俱灰的眼神。
我看着那碗血,竟然有些恍神。
即使我这样折磨暮声,他却依旧不愿意离开。
我只好换了个思路,我想让叶明昭带我走,带我远离暮声。
叶明昭恢复了一些意识的时候,我就开始在他耳边,讲着我们从前的故事。
每到这时,暮声总会落寞地离开房间。
许久之前,我阿爹是朝廷名扬一方的钦天监。
所谓钦天监,便是能根据天象星象,推算节气,制定历法,占卜吉凶的官职。
钦天监所任之事关乎国运,所以阿爹在朝廷的声望极大。
我仍然记得那年曲府的繁华。
泉池中的春波倒映垂柳的柔姿,傍晚时分,鼓声起,在灯火阑珊的夜色中,脚系铃铛的下人们提着膳食,鱼贯而过栏桥。
阿爹阿娘极为宠我,我也被他们送至京中最有名的学堂习书。
奈何我学识浅薄,在学堂学习时,总是写不出文章来,因此总会被其他官家子弟嘲笑。
连夫子都说我是棵朽木,不可雕也。
这天,我又写不出文章,夫子便罚我留在学堂,不抄完十遍《仲旭传》不得离开。
我气不过,扭头看向窗外,便看见几个家丁正对一个下人拳打脚踢,时而还忍着笑。
又有人牵了柴房的门犬来,说着:“来,哑巴,吠两声听听。”
那狗吠了,他们又朝着地上的下人大笑着:“狗都会吠,你却不会。”
我正愁没地儿撒气,便冲出书堂,开始骂骂咧咧:“喂,你们吵到我习书了!”
我一向飞扬跋扈,学堂中无人不知我是钦天监之女。
家丁们哪里敢惹怒我,一溜烟儿地跑不见了,地上只剩那个被欺负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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