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晨风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犯什么混，却也不好再拒绝，便走回房间中央，深吸了口气，闭着眼回想了一下这段剧情。

　　说到兰贞，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太后，也就是她的婆婆。

　　性子温润儒雅，似乎谁都可以欺负上一下。不与人争，只安安心心做着自己的分内之事。连圣宠都比不上当年的两位贵妃，也就是一个皇后的名头可以吓唬一下人。

　　但若真是如此，她又如何能稳稳把持着后宫三十多年之久？

　　太后在先皇还是太子时便已经是太子妃了，先皇即位时李贵妃还是个侧妃，当时先皇三日中两日都在侧院歇息，恩宠胜极。

　　到了登基之后，众人都猜测着李侧妃要做皇后了，却万万没想到，母仪天下的竟是那个文文弱弱的太子妃。

　　太后和兰贞最相同的一点就在于，两人并不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而是不屑去做罢了。她们受着最良好最优秀的教育，成了最完美的“女人”，将所有的手段隐藏在了自己柔弱的外表之下。

　　她们有能力，只是愿意做一些事，不愿做另外一些事。

　　虞晨风坐在木椅上回忆了一下当初的太后是什么模样，再睁开眼时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些不同。

　　虞晨风本人看起来更加凌厉，她在后宫时哪怕不理后宫之事，却绝没有人敢对她不敬。

　　而兰贞，大约自身的气场甚至还没有身上的凤袍来的强。

　　“妹妹说的在理。陛下远赴边疆……本宫总要做些表率，不能让这后宫出了乱子，再来干扰陛下不是？”

　　她语气平淡地说着，一手放在小腹处，另一手微微抬了一下，似乎是理了下皇后宽大的衣袖。

　　这下连江灏都坐直了身子。

　　“王家青年才俊本宫也有所耳闻，能得良才，乃陛下之幸，江山之幸。”

　　她抬头看向对面与刘青山对视，视线丝毫不躲，语气依旧温柔，甚至嘴角还带着些微的笑意，就好像当真是为皇上开心似的。

　　左手稍稍挡了下右手的衣袖，从桌上拿了一小块点心放进嘴里，也不急，慢慢悠悠吃完，又以手帕擦了擦嘴，这才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继续说完了方才的一句话。

　　“本宫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会做他想？”

　　语毕再次顿了顿留出对面说话的时间，而后似乎是听到对面说了什么好笑的事，她低头以手掩口，低低笑了两声，语气却并不变：“你胆子倒是不小，这等话……也是你能说的？”

　　没了之前演员咄咄逼人的语气，甚至更像是平时随意的聊天，却偏偏听得上面五个人脊背都微微有些出汗。

　　似乎他们就是她对面坐着的王昭仪，此刻才终于发现，自己始终不放在眼里的这个女人，并非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似是见吓到了对面的人，虞晨风又低低笑了声。甚至十分亲切地伸手在桌上拿了块小食，放进对面的盘子里，还将盘子往对面的人面前推了些许。

　　“这便对了。尔等唤本宫一声姐姐，又有哪个姐姐，会不顾着妹妹的。”

　　本是一句疑问句却被她说得更像是陈述句，末尾的声音轻得几不可闻，虞晨风说着已经闭上了眼，调整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一手撑着太阳穴，看起来慵懒而又娇贵。

　　过了许久，她才低声开口。声音悠远，比起向对面人发出的忠告，更像是她的自言自语。

　　“这凤袍，从来可不是好穿的啊……”

　　众人再次陷入一片寂静，直到虞晨风再次睁开眼，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其他人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着的丁润反倒是第一个做出反应。

　　“你看过小说？”

　　虞晨风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开口回答：“有幸拜读过。”

　　丁润完全没了之前宅男的模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她。

　　“你觉得，幕后主使是兰贞吗？”

　　虞晨风笑了：“依我看来，是的。”

　　“那她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兰家，为了江山。”

　　她说着微微抬了下下巴，目光看着丁润，却像是看到了更为遥远的地方。

　　“帝后不同心，吕崇必定效仿先皇，打压外戚。兰家一门将者，手握重兵为上者忌惮，若有朝一日吕崇掌权，必定对兰家下手。只有让吕崇彻底信任兰家，才能保兰家血脉。此乃其一，为了兰家。吕崇聪慧，只是未见天下，不知江山。教他出去走一遭，看看这江河山川，黎民百姓，才能真正成长，做个圣贤明君。此乃其二，为了江山。”

　　丁润紧接着道：“她有这么大的能力绑了皇帝，为什么不干脆垂帘听政？这样一来你刚刚说的，也都能做到。”

　　虞晨风这次反倒停顿了下，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是在叹兰贞，还是在叹其他什么。

　　“因为她是兰贞。生于将门世家，自幼定然受忠君爱国的教导。也因为她是女子，自幼读《女经》《女德》，怕是想也未想过，要除掉皇帝，自己效仿则天皇后。依我之见，她或许根本不喜欢吕崇。因为不喜欢，才能做好一个皇后。狠下心让自己的丈夫去成长，兢兢业业为他守好朝堂，打理后宫。甚至在最后，也完美地做好了一个皇后该做的一切。她明知自己身体有缺，却还是拼死为吕崇诞下龙子。她愧疚自己只能生下这一个，便认真地为吕崇铺好了后路，让皇室开枝散叶。”

　　或许正因着兰贞对吕崇的“无情”，才能是个“好皇后”。

　　而她做不到“无情”，自然也做不到一个“好皇后”。

　　丁润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激动地声音都带着颤抖。

　　“你想演戏吗？！”

　　虞晨风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下才听出他的意思是什么。

　　不过在她看来，演员哪怕再出名，也终究只是个戏子罢了。试一试可以，真让她去，她就没什么兴趣了。

　　笑了笑刚想拒绝，刘青山却看出了她的意思，立刻出声打断她。

　　“等等。”刘青山一边说着一边拉开凳子起身，朝另外的小隔间走去：“你们先收拾收拾回去吧，虞小姐，我们谈谈？”

　　其他人看样子也知道他是要去说服虞晨风，便都没什么意见起身往外走，心情还颇为愉悦。

　　毕竟困扰了这么久的角色演员终于定下来了，而且还处处都符合他们对剧本的设想。

　　唯独江灏一人，脸色不是那么好地坐在原处，也没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