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牧感受到了有人在触碰自己的后背,转过头看到红着眼的余生,接着目光又被余生渗着血的伤口吸引。
她依旧是很狼狈的样子,好像自从相逢以后都是在灾难现场见到,见到了彼此也是一身糟。
不过他如今只是个地方消防员,不在火场见到怕是也难在其他地方见到,乔牧自嘲般地心想。
“你……”乔牧刚说第一个字,余生就扑了过来,准确无误地落入他的怀里。
在场的人都看了过来,有好奇,有吃惊,更有准备看好戏的人。
乔牧还没回过神,呈现一种惊讶的状态,唯一的感觉就是背后不断收紧的手。
北城的深秋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寒,乔牧的怀抱是让人意想不到的暖。余生把耳朵埋进他心口的位置,听见他震动的心跳,闻见他身上的风尘味,觉得从未这样踏实过。
原来是她忘记了,忘记了自己千里迢迢来北城的目的,是她一再地退缩。
有热流从眼睛里面流出,余生的双肩忍不住轻轻颤抖。
吴明看了看面前的两个人,无声地走开。
“喂,你抱够没有。”乔牧没好气地说,不清楚余生这一抱是什么意思。
余生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乔牧愣了一下不耐烦地撇开目光,“你突然走过来抱着老子哭个什么劲,老子还没死呢!”
余生仍旧红着眼圈,鼻子一抽一抽的,乔牧听见就莫名烦躁,“行了,该哭的是老子,你委屈什么,把眼泪给老子咽回去。”
“我们能谈谈吗?”余生低着头说道,声音轻飘飘地下一瞬被风吹散,好似叹息一般。
“你想和我谈什么?”乔牧认真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要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我后悔了,我们之间还有话没说清楚。”余生把头埋得更低了。
乔牧脸上划过嘲讽的笑容,睥睨着她,“不是不愿意说吗?现在想通了?余生,你当老子是什么。”
“我们能谈谈吗?”余生再次重复道,乔牧想绕过她先走,余生快速地扯住他的衣服,执拗地想得到他的答案。
乔牧回头,余生又低下头,不说话摆出一副认错的姿态。
这是余生中学时惯用的伎俩,偏偏他就吃这套。
高二下学期,他们俩走得比较近,引得有的女同学嫉妒去办公室告发他们早恋。
班主任单独找来余生,语重心长地跟她说了很久,她后来回到班上同学也在背后议论她,孤立她。
就在那一段时间,余生开始莫名地对乔牧冷淡,与他保持着初时的距离,见面也不打招呼,哪怕走在路上遇见她是扭头就走。
一连几天都这样,傍晚放学时乔牧忍不住等在余生回家必经的那条小路,余生家住在学校东边的小巷子里,很少人和她顺路。
乔牧穿着雪白的校服,背着黑色的书包,双手插进裤兜,瞧见余生的身影,像个混混一样堵在她的面前。
余生顿住了脚步,垂着头想从乔牧的另一边绕过,乔牧又堵住她的去路,余生又往另一边,乔牧又堵住。
就这样反复三五次,乔牧怒了,“你非要这样是吗?”
余生不说话,又再次绕过他,仿佛他是空气。
“行,余生,你够狠。”乔牧气到爆炸,放她走了,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走。
本来乔牧以为自己从此与余生形同陌路时,可在某一天,班里的值日轮到他们两个,等同学们都走后,乔牧独自擦着黑板。
擦到一半,余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他身后,扯着他背后的衣袖,“我帮你换水吧!”
乔牧还在对那件事耿耿于怀,自然不想回答余生,直接略过她的话把抹布伸进水桶里。
余生见状,也把手伸进水里,争抢着乔牧手里的抹布,乔牧往那边她也往哪边。
犟得跟头驴一样。
乔牧见她抢得厉害,他直接就松手了,“余生,你到底要干嘛?”
余生弓下身体洗着抹布,洗好后递给乔牧,眼巴巴地看着他。
乔牧心里憋着一股气,避开她的目光,往台下走,余生猛然拉住他的衣袖,乔牧回头就看见垂首的余生。
余光瞟见乔牧想要挣开她的手,余生直接抽泣起来,眼泪滴在乔牧手上,却烫灼了他的心。
这一次,她又是这样。
“余生,你到底是凭什么?”乔牧纠结懊恼地看着余生,心里恨得牙痒痒。
“之前是我错了,我太懦弱了,乔牧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余生急切道,她真的后悔了,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么可能永远没有机会说。
乔牧眺望远方,队友已经开始上楼巡查,他烦躁地皱起眉头,“老子现在没工夫听你在这扯,你赶紧松手。”
余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恍然醒悟过来他还在工作中,尴尬地松开手,连忙说了句“对不起”。
乔牧越过她,想到什么又退回半步,俯在余生的耳边吐出一句话,“在和我谈之前,先把那个男人和你的伤解决了吧!余生,你真是够招男人的。”
余生四处观望着,发现苏秦从头到尾都在那个黑暗的角落看着他们两个,刚想解释,乔牧已经提腿走人了。
苏秦几乎整个身躯都隐匿在黑暗中,身影笔直又落寞,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余生知道他在生气,而且不是普通的生气。
余生立在原地一会儿,见苏秦并没有过来的意思,转身向小区门口。
苏秦牙齿咬得“咯咯”响,全身散发着冷冽黑暗的气息,他大步跨向前追回余生。
“是不是我太惯着你了,才让你这么放肆!”苏秦用力把余生的身体扳回到与他直面。
余生在他面前仿佛一具没有灵魂的娃娃,被他摇晃却也不反抗,看着他的眼睛像是一片充满死气的沼泽。
“又是这种眼神看我,余生,我到底哪里不如一个脏兮兮的消防员,”苏秦已接近崩溃,眼睛里是破碎的光亮,“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哪怕改变一点点看法。”
他经历过一次次惊险的商战,但他从不害怕,因为都在他控制之中,只有余生,他无法控制但又无法放手。
在外人眼中矜贵高傲的苏家独子如今却颓败得不成样子。
余生用仅有的那只完好无损的手,一点点地把苏秦搭在她肩上的手移开,安安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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