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朔目光如一潭湖泊深邃浩然,他凝视着她,抬手抚上沈柚萱的心口。“我问的是这里,可疼?”

  倏然,沈柚萱笑着的面容忽地一怔。

  他的手抵在她的心口,忽而一瞬,一种剜心一般的痛涌上沈柚萱胸口,心中的冰凉被司马朔的话所浸润,眼睛变得湿润,视线模糊。

  现世里她本就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十年前她穿越到此,借着原主的身体,有了家人亲情的羁绊,她竭尽所能做为人子女应做的一切,换来的却是算计。

  她能狠得下心给他们教训,可说到底,心中还是痛惜,痛惜自己一片真心,痛惜他们的冷漠无情。

  蓦然,沈柚萱推开司马朔的手,粲然一笑道:“王爷在说什么,倒让人有些听不懂。”

  她的笑容无懈可击,若不是眼眶微红,当真让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沈柚萱越是这般故作坚强,司马朔心中便越觉得心疼。

  他皱眉,倏尔抬手将沈柚萱拢入怀中,“你若想哭,便在本王怀里放声大哭。”

  他紧紧拥抱着她,亦如多年前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她轻轻拢着他的肩头安抚,她身上淡淡的玉兰香成为了十岁少年不可磨灭的记忆。

  末了,沈柚萱将司马朔推开,“王爷,逾举了。”

  她离开他的怀抱,再看,已经是一副镇静自若的神色,眸光中窥探不出任何细枝末节的情绪。

  沈柚萱微微欠身行礼,温声道:“今日之事多谢王爷出手相救,奴婢还有事在身,先行告退。”

  说罢,她转身离开。

  离幵的背影果断决绝,司马朔望着她在视野中淡去,轻轻呼了口气。

  果然,这才是她。

  她本就如此。

  “啪!”

  一只白釉花瓶从房中丢出,碎在院里的青石砖地上。

  沈若雪气急败坏地在房中怒吼:“到底是谁传出去的流言!给我査,査得清清楚楚!”

  清秀婉约的面容被气的铁青。

  她明明禁令外传,可自己与司马桀的丑事却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城,接连几日,此事越传越烈。

  最是温柔可人的沈家二小姐,一转眼却成了京中的笑柄。

  恰逢沈柚萱不疾不徐路过庭院,沈若雪一时发怒:“这些莫须有的流言蜚语是不是你撒播出去的!”

  闻言,沈柚萱停步,神情淡漠地看着沈若雪,“怎么狗急跳墙,栽赃嫁祸?你和十王爷睡在一张床上真真切切,可不是莫须有。”

  沈若雪疯疯癫癫地扑上前扯住沈柚萱的手,“凭七王爷和赵家的身份地位,再如何这言论都能压得住,若非你散布,子期哥哥为何要休了我?一定是你!”

  沈柚萱一把将她推开,神情不冷不淡,“是你自食恶果,与我何干,我还有事在身,妹妹请自便。”

  不过这事不能怪沈柚萱,要怪只能怪收钱的乞丐太敬业,原本是将他们安排给沈若雪,谁知半路杀出个司马桀,虽然这出戏乞丐没了戏份,他们却执意要拿钱办事,纵然牵扯王爷也要公事公办。

  不畏强权的精神值得钦佩!

  沈柚萱轻笑,出门坐上马车。

  片刻后,她一身男装坐在秦楼楚馆里,一身鸦青色直襪,发束玉冠,轻轻摇着手中折扇,俨然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俊俏公子。

  杨子毅坐在一旁滔滔不绝,“赵家休了沈若雪,皇上问起来龙去脉后龙颜大怒,当即召了十王爷进宫,听说被关在御书房里一顿斥责,之后皇上下令禁闭十王爷三个月,就连七王爷也受了牵连。”

  沈柚萱白皙纤细的手腕轻轻摇着折扇,不禁替七王爷叹息:“摊上这样一个蠢材弟弟真够倒霉。”

  杨子毅讲的口干舌燥,痛饮了一杯茶,“可不是嘛,七王爷都帮到这份上了,皇后还颇有微词,说七王爷对十王爷不上心,至使十王爷犯下大错,皇后如此说未免太过偏心了些。”

  会哭的小孩有糖吃,司马桀愚钝,皇后自然对他更上心些,有司马桀在,司马煜想顺理成章坐上皇位恐怕不太容易。

  闻言,沈柚萱笑了笑,“蠢有蠢的好处。”

  至少司马桀的愚蠢会是她对付司马煜的一把利器。

  她自顾自摘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浆果清甜的滋味在口中迸发。

  忽而想到一事,沈柚萱唇边勾起一抹饶有意味的笑容,朝一旁的手下招了招手,叮嘱了几句。

  须臾后手下回来,压低声回话:“果然不出主子所料,十王爷并不在府里,眼下就在咱们楼上……”

  沈柚萱旋即笑容粲然,她早就知道司马桀是个不安分的主儿,就算是被关禁闭也挡不住他撒欢的脚步,所以她才找人査问,果不其然。

  末了,沈柚萱思索开口:“再过一会儿便是赵子期下朝的时辰,你找几个伶俐的姑娘拦路勾人。”

  手下颔首应答:“是。”

  沈柚萱似是又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邪笑,嘱咐道:“去找人将七王爷请来,就说十王爷又在闹事。”

  手下领命离开,坐在一旁的杨子毅一脸不解,“沈姑姑这是何意?”

  沈柚萱笑着,一连丢了三四颗葡萄到嘴里,笑容嫣然,“你懂什么,这叫三个男人一台戏,今儿可是个大场面。”

  赵家和司马煜之间的火能有多高,就看今日这出戏有多大。

  沈柚萱坐在屏沈后,没一炷香的功夫便看见赵子期被几个歌妓勾引上楼,眼瞧着他被推进司马桀的厢房,司马煜也紧随其后赶来。

  沈柚萱在心中感慨,能不能搞死你七哥,全在你了,好十弟!

  片刻,砰地一声巨响,二楼的厢房门被人撞开,赵子期满头是血,狼狈不堪地倒在二楼围栏上。

  坐在楼下,沈柚萱拍手称奇,厉害厉害,司马桀下此狠手是要将七王爷送上赵家的断头台啊!

  虽然隔得远,沈柚萱却仍旧看得见司马煜站在楼上万分惊慌难看的神色。

  倏尔,一抹熟悉的身影映入沈柚萱眼中。

  原本笑意满满神情忽地一僵,嘴角抽搐咬牙道:“这死孩子从哪冒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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