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学校最近也是市内最好的医院——第一人民医院。

　　因为化妆品案受害的女生都安排在这里。

　　司语率先下了车，毛广打算跟过来，被司语制止：“不要去太多人，我们不是去打架的，毛广，你留下。”

　　空纵听完眼神示意卓然，卓然立刻举手道：“我也留下！老大去了，我没什么可发挥的。”

　　好一个总裁秘书。

　　找理由之前都要把自家老板夸一遍。

　　就服你。

　　司语跟空纵两人上了医院电梯。

　　“我是她同学。”司语表达自己扮演的身份。

　　“我负责找魂。”空纵接话。

　　“OK。”

　　通气完毕，开始入戏。

　　司语睁着眼，眼睛有些发红，她从粉包里掏出一束花，走向了三楼。

　　刚死去人的魂魄，会在自己的尸体旁停留一到两日，甚至更久，接着会去怀念的人，或者怀念的地方徘徊，直到七日满，自动接收到可投胎的讯号。

　　今天是女生死亡的第一日。

　　母亲因为伤心过度，正在住院修养。

　　家人朋友都收到消息，前来探望，死者灵魂若有留恋，一定会在这里徘徊。

　　司语先去看了其他两位601的女生，隔着玻璃看的。

　　情况非常不好，灵魂和肉体的连接摇摇欲坠，可能只需要一念，就会彻底断开。

　　“别放弃自己啊。”司语站在玻璃面前呢喃。

　　她没法强制扭转人的生死，空纵身为府主，更加不能。

　　来到逝者母亲的病房，司语走路轻悄，透过窗户看，病房里只有一位照顾病人的男人在。

　　病人是醒着的。

　　司语敲了敲门，一男一女回头，神情萎靡。

　　“叔叔阿姨好，我是小依的同学，听说了小依的事……节哀……”司语将手中的花递过去，“叔叔阿姨也要注意好身体。”

　　她长相乖巧，通红的眼眶惹人怜爱，父母看到她，像是突然获得了共鸣，眼睛瞬间也红了。

　　司语对于死亡的感受不深。

　　毕竟是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鬼。

　　但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所在意之人的死亡，才是最难受的。

　　悲戚之感环绕在三人之间。

　　司语和两位长辈聊了许久，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空纵有消息了。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和叔叔阿姨道别。

　　走出医院，才发现这里有些熟悉，但周围装潢都很新，一直都没能确定。

　　直到看到了一个人。

　　司语露出怀念的表情，脚步迈出去，打算上前打招呼。

　　不过才走了一步，又停下来。

　　说起来，已经有四十多年未见，她这副模样上前去打招呼，有些吓唬老人吧。

　　司语曾来这里看过病，在变成鬼之后的几年。

　　她突然获得肉身，总担心自己身体有问题，胆子大，心不细，也没想过遮掩什么，就直接来医院检查。

　　还挂了当时最贵的也是最厉害的周院长的号。

　　一检查，还真检查出问题来了。

　　她这副肉体细胞生长和消亡的速度，是平常人的百分之一倍，极慢。

　　周院长告知她情况后，她后知后觉害怕起来。

　　害怕自己的秘密被看破，害怕自己被看作异类。

　　周院长拿着她的检查结果，表情未变，继续和她聊着。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惶惶与不安，那天周院长和她进行了一场很普通的对话，无关检查。

　　最后，周院长笑着和她说了句：“上天馈赠，安之若素则已，都是命罢了。”

　　如今再次见到周院长，他已经老了，但精神却很好。

　　司语没敢上前，见到周院长在医院忙得来回转，忍不住和一旁的护士说了句：“周院长也太辛苦了，得多劝他休息下。”

　　护士听完这话，表情像是见了鬼。

　　司语察觉到不对。

　　紧接着听到护士说：“周院长……你是说在一年前死去的周院长吗？”

　　脑内雷声鸣鸣，耳朵失聪了一瞬。

　　“周院长，他去世了吗……”司语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刚才去周院长办公室没见到人，以为他一直在忙，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

　　护士松了口气，表示理解：“少了院长这个主心骨，医院的人都很伤心，他值得很多人惦记着。”

　　司语看着在不同病房反复查看情况的周院长，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空纵一直在病房外，司语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司语和护士说话的时候他也看见了。

　　司语这番在世间经历许久的人，也难免会被情绪左右。

　　也会想着，若有人能蒙住她的眼，告诉她，所听都是假的，也想自欺欺人一会。

　　空纵上前，蒙住了她的眼，然后跟她说：“都是真的。”

　　坏蛋，欺骗她一下都不行吗？

　　空纵手掌心有些热，带着湿漉的触感。

　　叹了口气，空纵放开手，把周院长给牵了过来。

　　司语：“……”

　　“辗转于世间的游魂，总需要谁叫醒他的。”空纵喟叹一声。

　　周院长的眼神依旧在病房内的病人身上，完全没有注意被人拉住，脚步不断往病房探。

　　司语轻声唤了句：“周院长。”

　　像是揭开了一层面纱，虚与实之间融合，周院长注意到了眼前的女生。

　　“你不是之前找我看病的女娃吗？还真是一点没变，呵呵呵。”周院长见到自己的“病人”健康站在他的面前，笑得很开心，他眼神环绕一圈，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

　　偶尔有一两个打量着这边，眼神却未落在他的身上。

　　周院长：“哦，我这是，死了啊？”

　　“嗯……”司语接了一声。

　　“别伤心，人终有一死，”周院长感慨一句，“老了，很多事都力不从心了，还是舍不得这里，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担得起救死扶伤的职业。”

　　“会的。”空纵开口的瞬间，周围时间停滞。

　　周院长这才注意到一旁站着的男人。

　　男人的周身环绕着柔和的光，不刺目，反而令“鬼”感受到温暖。

　　周院长心生好感，询问道：“我下辈子真能做好？”

　　“您会做得更好。”空纵肯定回答。

　　没有再多问些其他的话，周院长笑呵呵地接受了自己有下辈子这件事。

　　灵魂起了一层皱褶，闪过波纹，最后消失不见。

　　周围的人再次走动起来。

　　司语今夜哭了两回，眼睛通红。

　　空纵揉了揉司语凌乱的头发。

　　“都是真的。”他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你所见到的人或鬼，都是真实的，周院长也是，你看得到，他就存在。”

　　司语被揉烦了，偏过头，小声问了句：“真的会更好吗？”

　　“功德无量之人，哪怕在人界滞留这么久，扣除的功德也只是他身上的牛毛。”空纵笑看着低头擦眼泪的司语，“周院长上辈子，也是医生，但没这一世这么厉害。”

　　司语抬头，眼底的泪光没散：“你说的话，我当真的。”

　　“尽管当真。”空纵永远都是自信的，说出话的从未带着不安与犹豫。

　　下辈子，下下辈子，周院长依旧会积累无量功德。

　　有些使命，就像是刻在了他们的灵魂上。

　　生生世世。

　　动心骇目，令人震撼。